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声明: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。
1
林宴为替父亲洗清冤屈,舍弃了青梅竹马的恋人,娶了我这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女。
新婚夜,我们立了三条规矩:不越界、不同房、不动情。
等他父亲平反昭雪,我们便和离,各走各的路,再寻各自的姻缘。
终于,成婚第三年,林大人的冤情得以洗刷。
我和林宴的婚事,从一开始就带着算计。
三年前,侯府派人接我回去,我才知晓,自己并非那爹不疼娘不爱的农家女二丫,而是侯府正经的三姑娘谢玉容。
可那时我已十三岁,大字不识一个,琴棋书画一窍不通,连礼仪都学得分外笨拙,跟着母亲去赴宴,还闹了好些笑话。
祖母怕我耽误了妹妹们的婚事,勒令母亲三个月内把我嫁出去。
可我虽有侯府出身,相看亲事却格外艰难。
第一个相看的是父亲的门生,模样周正,风度翩翩,写得一手好字,只是家里穷得叮当响。母亲说没关系,到时候多给我些陪嫁,不会让我受委屈。
我悄悄去看过他,家里家徒四壁,母亲重病在床,身边还有个伺候的表妹。
他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会疼我,我却回绝了这门亲事。
第二个同我相看的,是个三十五岁的老鳏夫,克死了三任妻子,连嫡子都有六七个。
我一想到万一我命硬,熬到他死在我前头,得带着孩子去争那点家产——光是想想就心凉,便也拒了他。
接连相看几个男子都没成,母亲嘴角急得起了燎泡。
林宴就是这时候出现的。
他父亲林崇被卷进科考舞弊案,林阁老一辈子的清誉全毁了,被判全家流放,只有外出游学的林宴,被各方运作保了下来。
林宴娶我,不是真心。
我嫁他,也一样。
他要借侯府的权势打点走动,借梯往上爬。
我则因这桩婚事,能从侯府拿到一大笔嫁妆,不用看着母亲病急乱投医,赶着三个月的期限把我嫁给乱七八糟的男人。
也不会被逼上家庙,绞了头发当姑子,守着青灯古佛过一辈子。
所以,我和林宴见过一面后,就定下了婚事。
大婚当晚,林宴在房门外徘徊,许久不进来。
我掀开红盖头,自己走到门口喊住他:
“林宴,我知道你娶我只是为了给林大人翻案,我嫁你也不是因为喜欢。
不如就当是交易,我们约法三章——
不越界、不圆房、不动心。
等林大人翻了案,我们就和离,一别两宽,各自嫁娶。”
林宴抿了抿唇,举起手和我三击掌为誓。
“好。”
2
成婚三载,我与林宴的日子虽算不得平顺,却也始终彼此撑着。
最艰难的那段日子,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寻林家昔日门生,可那些朱红大门,没一扇肯为他敞开。
我硬着头皮找上父亲,在他书房外跪了半个时辰,低着声求他给林宴谋个差事。
林宴是个明白人,只要给个机会,他就能翻身上马。
我没看错他。
他偏从一堆殿下里选了默默无闻的三殿下,耐着性子帮衬,一步步成了三殿下的核心谋士,终于等来了三殿下登基称帝。
新帝登基第一个月,就命三法司重审林崇科举舞弊案,林阁老的冤情得以昭雪,林家兄弟也官复原职。
林宴更是得了圣眷,获封太子太傅。
传旨的太监到林家时,我正在长公主府赏花,长公主笑着拍我的手:“你这孩子倒会选。当年满京谁肯嫁林宴?如今林家一门三进士,你可算熬出头了。”
周围的贵女们都转向我,笑着附和:“谢姐姐果然有眼光。”
在一众目光里,我准确抓住了一双翦水瞳——她刚和我对上眼,就赶紧移开视线,低下头去,装得若无其事。
我没反驳,只是扯了扯嘴角。
“是啊。”
自打嫁给林宴的那日起,我就盼着今天了。
旁人瞧我,总说我日子过得像鲜花着锦般热闹。
可只有我自己清楚,林宴既不心悦我,也不曾善待我——他心里早有了旁人,就是方才我看过去时,慌忙移开目光的那位贵女。
方家的芳娘。
如今我怀里正揣着一封写好的和离书,就等林宴像三年前约定的那样,签下他的名字。
往后,我便和他一别两宽。
各寻各的姻缘。
3
赏花宴散时,长公主吩咐丫鬟们搬来各色盆花,让大家挑一盆带回去。
芳娘踩着绣鞋,袅袅婷婷地走到我跟前。
「姐姐,这盆玉兰开得最是清雅,正配阿宴的君子气度,不如你带回去,放在他书房里可好?」
我皱着眉看了她一眼——宴上有人议论,说她这三年都没说亲,想来是在等林宴。于是我故意笑着暗示她。
「可我偏不爱玉兰花。
「我是个俗人,就喜欢大红大紫的热闹。方姑娘的好意,我心领了。」
我转身挑了盆开得正艳的牡丹,刚抱进怀里,就听见芳娘抽抽搭搭的哭声——我那随口一句话,倒像是戳中了她的痛处,她站在我面前,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。
我正摸不着头脑,芳娘抬起眼,睫毛上还挂着泪,声音软软的:「姐姐,真的不能把这盆玉兰让给我吗?」
「什么?」
「不过是一盆花而已,让给她又能怎样?」
我顺着声音看过去,就见林宴穿着正红官袍,急急忙忙地从垂花长廊那边走过来——瞧他那模样,定是刚下朝就往长公主府赶的。
林宴从我的怀里接过花盆,转手递给了芳娘身边的侍女。
家里已经有不少牡丹了,你也不缺这一盆。
对吧?
我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。
我还以为芳娘是真的要问我要花,说不让吧,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;说让吧,又显得我太没性子。
原来她是在试探我会不会让“人”。
我先看了眼林宴,又瞥了眼芳娘,最后盯着那盆牡丹看了半天。
拿去吧。
芳娘刚哭过,眼眶还红着,她向林宴道谢:“阿宴哥哥上旬送我的诗集里,有首写牡丹的词特别好,我看到这花就想起阿宴哥哥,所以才冒昧要了这盆。”
姐姐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?不然……
林宴笑了笑,说:“她向来大度,你尽管拿着。”
他们说了许久的话。
两人郎才女貌,有说有笑的,我却一句都没听进去。
明明刚才林宴从我的怀里拿走花时,我都没觉得生气,可现在心里却像缺了块儿什么似的。
林宴他居然把我送他的生辰礼……
转手送给了别人。
我只想着林宴喜欢读诗,费尽心思给他寻了那本诗集,却忘了芳娘也爱这些。
所以,离开长公主府的时候,我叫住了正要翻身上马的林宴。
“林宴,回府后,我有话同你说。”
4
这夜,月光朗朗,星星稀疏。
我在园子里摆了一桌酒席,林宴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壶酒,说是御赐的,带过来让我尝尝。
我端起酒盏一饮而尽。
林宴,可算熬出头了——林大人的冤屈终于洗清,林家上下该是这几日就要回京,你这半年来四处奔走的心思没白费。
林宴笑起来,眼尾泛着点柔意,伸手又给我斟满酒。
该同喜。
三年前成亲那日,我们说好的,等林大人平反,便写和离书各走各的——我听说芳娘还没嫁,你们俩正好圆了从前的缘分。
我从袖袋里摸出早已写好的和离书,推到他跟前。
他扫了一眼,又迅速把视线挪开,像是那纸和离书烫着他的手。
玉容,你今日是不是心里不痛快?——是因为芳娘?
林宴向来是个聪明人,朝堂上的事能一眼看穿症结,可到了我们俩的事上,倒像揣着明白装糊涂。
芳娘其实命苦得很,虽说出身世家,可家里是继母掌家,她在府里连个下人都不如,又因为林家当年的事,她的婚事一拖再拖……
玉容,我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她受苦——你就多担待担待。
他说这话时那样理直气壮,可细细想起来,又全是歪理。
他和芳娘的事,该是他们自己解决,凭什么要我来担待?凭什么把我送他的翡翠簪子转赠给芳娘当人情?凭什么把我特意让花匠留的姚黄牡丹折给她?就因为她说了句“这花好看”?
我连着灌了自己三杯酒,眼前的烛火都晃了起来,可还是咬着牙跟他说。
林宴,你这样做,不对——对我不公平。
我没别的想求的。
「和离吧。」
林宴沉默着拿起案上的和离书,塞进了袖筒里。
「玉容,你喝多了。
「这事等你醒透了,咱们再谈。」
这酒入口时甜得像浸了蜜,喝了几杯才慢慢涌上来后劲,可我压根没醉到分不清轻重的地步。
反倒清醒得很——林宴说的「容后再议」,不过是不想议的托词罢了。
这事其实不难想明白:林家刚平反,林宴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,连我的名字都被市井传得沸沸扬扬,人人夸我重情重义,在他最危难时扶了林家一把。
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名声,他得守着;青云直上的仕途,他更不能断——怎么敢背上「弃妻」的骂名?
「我知道了。」
既然谈不拢,我也没打算再和他耗下去,借口酒劲上头,起身往自己房里走。
让人好笑的是,林宴也跟着站起来,接过我手里的灯笼,说要送我回去。
「夜里路黑,虽说不远,我陪你走两步。」
他这话说得实在没趣——林家抄家后,他赁的这三进小院子,我们住了快三年,从院中到我房间,统共不过三五十步路,哪里用得着他特意送这一程?
5
许是喝了酒的缘故,夜里身上闷得慌,出了一身黏汗。
我起身推开窗。
冷风吹在脸上,倒让人清醒了几分,我忽然想起从前——那时候林宴待我,可没这么热络。
5
刚大婚那几日,他总唤我谢三姑娘。
半点没有越界的意思。
有回母亲来看我,听见了这话,还怪我把夫妻情分弄得这般生分,就算叫不出卿卿或是玉容,至少该唤声夫人。
谢三姑娘……听着就不像是一家人该叫的。
我随便应付了母亲几句,没跟林宴提这事——我知道,这一声声谢三姑娘,既是提醒他,也是提醒我自己,我们不过是约法三章的假夫妻,不许越界,更不许动心。
后来……有天他突然喊了我玉容。
这一唤,就到了今天。
名字倒真是世上最奇的咒语,像化了冰的春水,把我们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慢慢融了,成了真正水乳交融的夫妻。
林宴。
我默念着这两个字,深吸了口气——早在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芳娘的名字时,我就明白,我和他,绝无可能。
6
许是为了避开我,连着好几日都没见到林宴。
我也不急。
和离哪是嘴皮子一碰就能成的?得想往后住哪儿、做什么营生,最要紧的是怎么跟侯府交代,别刚离了婚,转头又被嫁去别的地方。
为防万一,我私下买了些良田和宅子——就算侯府收回嫁妆,我也有落脚的地方。
兑银票的那天,天上下着雨。
我同人约在烟雨楼三楼交割,把盖了红印的地契折成小方片塞进袖袋,扶着雕花木扶手往下走。刚踏到二楼平台,就见林宴被几个好友簇拥着往上走,有人拍他后背笑:“方伯今日留你单独说话,莫不是要把芳娘的八字帖给你?”另一个接话:“十年前两家就定了亲,偏生中间出了点乱子耽误三年,如今总该圆了这桩好事。”
林宴面如冠玉,唇色浅红,嘴角挂着温温的笑,摇头摆手:“方伯只是问我父亲归京的日子,说要登门叙旧,哪有你们说的那些?休要胡言,坏了芳娘的名声。”
“阿宴!”芳娘的声音从二楼厢房里飘出来,探着半截身子朝他喊。
林宴立刻收了笑,好友们见状哄笑起来,眼神里全是心知肚明的促狭。我故意踩重脚下的台阶,木板发出吱呀一声,他抬头时,刚好和我四目相对。
他眼里掠过一丝诧异,目光扫过我发间的银流苏簪,又扫过我月白裙裾的边角,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少什么首饰,或是神情有没有不对。末了,他轻轻喊了一声:“玉容。”
我朝他笑了笑,说:“林宴,恭喜啊,听说你和芳娘的亲事要定了。”
我坦然地从他身边走过,却不料他突然伸手攥住我的手腕,力道不算重,却带着几分慌乱:“玉容……”
他心里清楚,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芳娘,一边是我,根本不用选。他不会当众驳芳娘的脸,毕竟他对她有愧。所以没等我说话,他就像是被烫到似的松开了手,侧过身从身边小厮手里拿过一把青竹伞,递到我面前。
「今日有个小聚,我得晚些回,别等我了。」
7
林宴这话讲得,倒像和我有多亲厚似的。
可实际上,我也就等过他那么一回。
那是成婚半年后,林宴已经在三殿下跟前当差,事事都谨小慎微的。
偏有一日,他突然满身酒气、醉得昏昏沉沉地回来。
我端解酒汤过去,无意间瞧见他眼眶红着。
凑近些听他嘟囔,才知道他一直在喊一个姑娘的名字。
「芳娘……芳娘……」
这是我第一次从林宴嘴里听到这个名字,正打算走,却被他攥住手腕拉进怀里,搂得特别紧。
很用力。
泪水浸得我领口的衣裳发潮,过了好半天,才听见他轻声说:
「对不起。」
这个拥抱本不属于我,这句道歉也不是给我的,我却阴差阳错地接了过来。
于是我去查了这位芳娘的底细。
原来他们是青梅竹马,早就定了亲。
原来林宴是权衡了利弊,怕林家连累她,才放弃了她,选了我。
而他之所以醉酒——
是因为芳娘绝食,表明不肯另嫁的决心。
如今我瞧着他们俩,也得说一句天造地设,便点头接过伞。
「好啊。」
林宴说话倒不算数,说好了晚归,结果天刚蒙蒙黑就回来了,我清点到一半的嫁妆都没来得及收。
他望着我摊了满室的首饰契书,扫了眼便收回目光
“好端端的,怎么都摆出来了?”
“擦灰呢。”我扣上盒盖,谎话顺嘴就说
林宴皱着眉,没再深究,只是把一只凉丝丝的玉镯套进我腕间
他是来道歉的
“玉容,今日的事别往心里去,我和芳娘自小一起长大,玩笑开得没个轻重,往后我会让他们别再提了。”
真的是这样吗?
既然真心觉得对不住我,又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解释、不辩解?
不过是怕折了芳娘的面子,他句句都在维护她,要让所有人知道是他林宴配不上芳娘,而不是——
林宴看不上芳娘
我淡淡地看着林宴,“不用这样麻烦。”
“其实你这般聪明,怎会不明白只要你娶了芳娘,就没人会背地里说她熬成老姑娘嫁不出去,也不会有人开那些没分寸的玩笑了。”
林宴心思通透,怎会不懂我想说什么
他没有打断我
因为这正是他想听的,他等着我先说出口,温柔地看着我
攥住我的双手
“玉容,你想让我娶芳娘?你不介意吗?”
8
这样的话,林宴本不该问我
分明我们说好和离后,一别两宽、各自婚嫁
意思是只要林宴现在签了和离书,明日他便是娶芳娘还是别的什么人,都和我没关系了
可他偏生问了我。
我从他掌心里抽回手,「当然不介意。
「林宴,我只替你高兴能和她终成眷属。」
昏黄烛光里,年轻男人站起身,弯腰倾身凑过来,指尖要掠我额角碎发,被我侧头避开了。
林宴不知想起什么,眼底的殷切笑意慢慢淡了。
不咸不淡应了声。
「嗯。」
他这么闹一场,害得我一夜没睡好,躺在床上翻来覆去,论心机手腕,我哪里是林宴的对手?他如今不肯同我和离,我便是闹得翻天覆地,旁人也只会说我不知足。
可哪个姑娘,愿意把日子过成这样?
是以次日芳娘寻来,我顶着双黑眼圈见了她。
她倒不是柔弱没手腕的小姑娘。
见我第一句便说——
「我和阿宴一起长大,十二年兄妹情,六年男女爱。当年林家出事,是我父亲在圣上面前陈情,留了他一条活路;林家人流放时,我当了所有首饰,凑了六百两给林伯父送去。这些阿宴都清楚,他欠我的,一辈子都还不清。」
我笑出声,「所以呢?」
「我知道阿宴心软重情,感念你这三年陪在他身边的恩义。但你永远比不过我,谢姑娘,你该自请为妾。」
9
「不要让阿宴为难。」
我指尖敲了敲几沿,端起茶盏往她脸上泼了半杯冷茶。
「若我偏不呢?」
林宴回来时,我刚和芳娘闹完。
听见院门口的脚步声,我故意扬起手往芳娘方向虚晃一下,她尖叫着往门口跑,正撞进林宴怀里。
「阿宴,阿宴,她要打我!你怎么才回来?」
芳娘此刻甚是狼狈,发髻散了一半,脸上挂着茶渍,衣服也沾了水;反观我不过卷起袖口,连头发丝都没乱。
林宴的眼神一下子沉了。
他连忙脱下披风裹住芳娘,手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,转而看向我时,目光里掺杂着失望与无奈,喉结动了动才开口:
「玉容,芳娘素来懂礼,又身子弱,有话好好说不行吗?非要动手?」
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冷,「你这样,真让我失望。」
若是从前,他这些话能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,可如今我只觉得麻木,淡淡道:
「随你。」
随你怎么想,随你失望也好,反正你从来都没懂过我。
我看着林宴扶着芳娘的肩,一步步走出院子,背影越来越远。
转身就去收拾我的嫁妆。
大件的家具不好搬,得每天偷偷带一两件去我提前买的宅子里;小件的首饰衣物都归拢到一个包袱里,等哪天走的时候拎着就能走。
忙到深夜,我趴在几案上就睡着了,桌上还散着没理完的珠钗。
深夜,林宴踏进门时,我正蜷在榻上装睡。
他的指尖刚碰到我手背,我就醒了,睫毛颤得厉害,却不敢睁开眼。
直到他俯身,指腹蹭过我领口的盘扣,慢悠悠解开第一粒。
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,指甲掐进他的肉里。
“林宴——”我的声音带着颤音,像被风刮过的烛火。
林宴的手顿了顿,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意:“玉容,你可知今日闯了多大的祸?芳娘的父亲是三公之一,天子眼前的红人。”
他的呼吸洒在我颈边,像块烧得发烫的炭:“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?说不介意芳娘的是你,如今容不下她的也是你,既然如此,你该给我生个孩子。”
我鼻尖发酸,他身上没有酒气,可说出的话比醉话还让人寒心。
“这句话,该我问你才对,林宴。”我咬着牙,把眼泪逼回去,“我们不过是约法三章的假夫妻罢了。”
林宴笑了,笑声里带着几分冷意:“真真假假,你倒分得清楚?”
他的拇指蹭过我发烫的耳垂,声音忽然低了下来:“玉容,我只记得我们拜过天地,见过父母,是三年前成亲却没圆房的——”
“夫妻。”最后两个字,他说得很慢,像一把刀,扎进我心里。
话都说到这份上,我再笨也明白了。
林宴对我,怕是动了别的心思。
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的?
是我为他求来那个芝麻小官的时候?
是他醉酒时我端的那碗醒酒汤?
还是冬日里我们一起锤鱼丸的午后?
或是他一声声唤我“玉容”的时候?
我闭上眼,再睁开时,目光直直撞进他眼里。
“你要是非要这么说,大可以强来,”我盯着他的眼睛,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,“可林宴,你读了十几年书,总该懂——”
仁义礼智信都被你喂了狗不成?那晚的三击掌盟誓,你当真半点都不记得了?
别让我看不起你。
许久之后,我听见重重的一声叹息。
他说:
我不碰你。
10
林宴说不碰我,人却没走。
这一夜,他宿在了我身边,年轻男子浑身浸着墨香,连睡着都要攥着我的手,我躺在榻上,眼泪止不住地落。
我从始至终要的都不多。
连能做的都做了,怎么还是事与愿违。
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,醒来时林宴正侧着身子躺在我身边,盯着我看。
父亲他们过几日就回来了。
到时候我们搬去林府。
林府是林家在永平巷的老宅,新帝给父亲平反时,把宅子还了回来。
林宴一直没急着搬,就等父亲他们回来,一起过去。
好。
这屋子我已经买了,不喜欢的物件不用带,往后再添新的。
我问林宴,你出钱吗?
林宴刚才还面无表情,听了这话眼睛忽然亮了,微微弯着唇说:
这种事自然有公中出,我的俸禄也都给你,往后逢年过节还接着给你打新头面。
我抿唇笑了笑,应道:「那自然好。」
「玉容,等父亲回京,我便带你去拜见他和母亲。往后咱们住在林府,就像现在这样过下去,好不好?」
我不清楚林宴口中的「这样」是哪般模样,可定然不是我心里想的那样。
我没反驳他,只轻声说:「林府那样大,那样体面,自然是好的。」
林阁老一行人回京,已是月底。
林宴亲自去长亭接人,把林阁老迎回了府里——这是我第一次见林家人。
三年流放没压弯他们的脊梁,倒在脸上刻了几分风霜。
林大人端方正气,林家的兄长嫂嫂都很和善,林夫人更是温婉可亲。
若不是三年前那桩错案,我这样半途被侯府认回的野丫头,哪里能进得了林家这样的门第?
这晚,林宴喝了不少酒。
我带着侍女送他回房,他躺到榻上时,忽然攥住了我的手腕,嘴里含糊地念着。
「别走……别走……」他唤我的名字,「玉容……」
我狠下心,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,转身去了林大人和林夫人的院子。
天已经这样晚了,我作为儿媳,本不该在他们舟车劳顿的时候去打扰,可我怕再等下去,就来不及了。
林大人的书房里,我跪在他和林夫人跟前。
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。
「有件事,我想了许久,还是得告诉林大人和夫人,求你们为我做主。」我垂着头,声音发颤,「我和林宴是假成亲——这三年,我们只有夫妻的名分,没有夫妻的实意。」
既然话已经起了头,后面的言语倒也顺了许多。
「我和林宴貌合神离,他心里惦记着方娘,却因为这份恩情不愿与我和离,请林大人做主,代子休妻。」
林大人垂眸看着我,声音里带着几分沉缓。
「这份恩情是阿宴的,也是林家的。
「他既不愿与你和离,
「我这个做父亲的,又怎能越俎代庖,拆散你们这对夫妻?」
11
那一晚的对话,林大人想来是没告诉林宴的。
林宴近来忽然忙得脚不沾地。
所以他不知道,我每日清晨都会去那间狭小的小院,带着人把我的嫁妆一件件搬到新买的宅子里,慢慢将那处小宅布置成我心仪的样子。
更不知道京都那些不起眼的巷子里,流言正悄悄传开。
连戏班子都把这事编成了折子戏,在小圈子里唱开了。
最后一次去小院那天,我先去听了出折子戏,讲的是一对未婚夫妻被强行分开,男子从此发愤读书求功名,女子则绝食明志,要等男子功成名就回来娶她。
这些年里,二人受尽折磨,相思成疾,却始终守着要在一起的心意。
台上演员谢幕时,台下的看客们都红了眼睛,纷纷叹息。
这时有人恰到好处地开口,提到了如今圣眷正盛的林家,说这戏里的情节分明就是林宴和方姑娘的事!
如今林家回了京都,他们俩也该破镜重圆了!
心满意足地出了戏班的门,我接着往小院去——这趟是要把嫁妆里的那张床抬走。如今院子里再也找不到我曾住过的痕迹,除了那架秋千。
侍女凑过来问:“小姐盯着看了这半天,要不要把秋千也挖走?”
我摇了摇头说算了。
往后我会有更好的,刷上我喜欢的颜色,安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。
这天我回去得晚了些。
林宴早已在家。
他刚洗完澡,见我回来,把发巾塞给我,自己坐在我面前,要我帮他擦头发。
这些日子他总这样,让我做些小得不起眼却又亲密的事,我没抗拒,也没惹他生气。
我乖顺地接过发巾,站到他身后。
“爹娘回来有些日子了,后日家里要办赏花宴,邀了京中同僚的家眷来,你跟在母亲或嫂嫂们身后,别乱跑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要是见了芳娘,别和她置气,替我忍一忍、让一让。旁人说什么你都别听,反正我站在你这边。”
想来那些流言,林宴该是听说了。
我点点头。
“好。”
末了,林宴突然转过身,抱住我。
年轻男子火气旺,浑身烫得吓人,他虚虚揽着我的腰,仰起头看我,眼神里满是殷切。
玉容,这几日你倒像换了个人似的。
倒叫我心里发慌。
我笑着应,「从前没人教我,不晓得分明夫妻该怎么度日,如今看了母亲和嫂嫂的样子,才稍稍懂了,你不喜欢?」
林宴摇头,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下颌。
「今天……可以吗?」
12
我回绝了林宴,又哄着说还没准备妥当。
他也不恼。
「也是,如今搬回林府,咱们来日方长。
只是玉容,别让我等太久。」
两日时光过得飞快,转眼便到了林家大宴宾客的日子,府里挂了新牌匾,假山流水都冲洗得干干净净,暖房里的花搬了许多到花园里。
林宴跟着父兄在前厅招呼客人。
临去时,他特意把我托付给林夫人,说:「母亲,玉容自小养在外头,您帮我多照看些。」
林夫人应了。
他不知道,他走后,林夫人从袖里掏出两封信,其中一封是和离书。
署名却是——
林崇。
「玉容,如今我倒拿不准自己做得对不对,到底是帮你脱离苦海,还是害了我儿。他自小就孤傲,寻常人入不了他的眼,可他是真的放在心上。纵使有误会,两口子说开了,日子总能过下去。」
「夫人说得都对,只是玉容贪心了些。」
从前在村里做二丫的时候,我只盼着往后嫁个身子结实、不动手打人、能让我顿顿吃饱的男人。
后来回了侯府,见了许多姐妹嫁人过日子,夫妻要么和睦要么争执,可从来没有像我和林宴这样的。
我向林夫人行过礼告了别,趁着乱劲儿离开了林府。
回了自家的小宅。
那天夜里,我跪在林大人夫妇跟前。
不是要向他们哭诉。
而是陈说利弊——林宴同我和离有三利:
一则芳娘的父亲位列三公,是天子身边的近臣,侯府到了我兄长这一代就要削爵,和方家根本没法相提并论。
二则芳娘为了等林宴,绝食反抗了三年,要是不娶她,林宴就成了不仁不义之徒,可方公的嫡女怎么能给人做小?同我和离,正好给芳娘腾位置。
三则林宴待芳娘情深义重,正好成全了他们。
林大人听着,指尖轻轻叩击着几案。
“你说得都对,可阿宴不愿意,又有什么用?”
“林宴刚入官场,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,他经历的不如您多,还不懂得君心难测的道理,也不明白有个有力的岳家对他来说有多重要。眼下,正是需要您替他决断的时候。”
林大人明显动摇了,又问:
“那你呢?”
13
我在城郊小宅躲了整三日,终究没躲过侯府派来的人。
被押回侯府时,父亲正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,见我进来便猛地拍案,震得茶盏跳了跳。
“谢玉容!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竟敢主动和林宴和离?”
“当年林宴家被抄,他自己贬为庶人,满京城的姑娘躲他都来不及,是你跪在我房门口哭了半宿,说‘女儿认定他了’,我才硬着头皮把你嫁过去!”
“后来他要复官,需得找礼部的人疏通,你在我书房外跪了整整一个下午,膝盖都青了,我才冒险替他牵线——如今林家刚东山再起,你倒好,把到手的荣华富贵扔了?!”
“便是做小,你也该赖在林家!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侯府少夫人位置,你说让就让?!”
我仰起脸,望着父亲发红的眼眶,又看看母亲站在旁边抹眼泪的样子,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流下来。
“林宴心里有别人。”我声音哑哑的,“林家最讲规矩,断不会做贬妻为妾的事,可他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从前的未婚妻芳娘。”
“女儿留在林家,不过是他们眼里的沙子,倒不如识趣些让出妻位——这样一来,谢家对林家的恩,林宴这辈子都得记着。”
话都说到这份上,我只得再取出林阁老的亲笔信。
这信是我软磨硬泡求来的。
内容不过是林崇感念谢家当年的大恩,往后谢家但凡有需,他必倾力相帮。
父亲素来精明,哪里会不明白。
用一桩婚事换得林家两代人的承情,这样的买卖划算,他便是有再多责骂的话,也咽了回去,只重重叹口气:
“这么大的事,你该先和家里商量才是。
“不然林宴突然上门要人。
“我们做爹娘的,连发生了什么都摸不着头脑。”
他伸手扶我起来,又问起我今后的打算,我鼻尖一酸,又落了两滴泪,只说想搬去外面住,替谢家祈福,免得家里有个和离的老姑娘,连累侄女们的婚事。
至于往后的日子——
“父亲,我不想再嫁人了。”
有林阁老这封信在,父亲果然没再为难我。
我提的要求,他全都应了。
陪母亲说了会儿家常,又逗了逗小侄子,刚要开口告辞,下人忽然来通禀。
林宴要见我。
我本不想见他,可母亲劝我,说这几日林宴日日上门,好歹从前是夫妻,该把话说清楚。
她的话有理,我便让人把林宴请进来。
见面的地方,选在当初相看的花厅。
林宴瞧着比从前憔悴了些,他进门后的第一句话便是——
“为什么?”
我执壶给他倒了杯茶,「林宴,你该明白的。」
「就因为芳娘?我和你说过多少回,芳娘在家受委屈,又因我耽搁了三年婚事,名声都毁了,我怎能不管她?我对她从来没越界,就因为旁人的闲言,你就要父亲写和离书?」
「谢玉容,你难道没有心吗?」
话已至此,我站起身,目光冷然地盯着他,「事实果真如此?」
「林宴,你和芳娘真的问心无愧?护着她有的是办法,可你偏不避嫌,次次让我受委屈,让我忍。」
「是,芳娘为你做了不少,可这和我有什么相干?她的付出,该心疼的是你,不是我!」
「成婚那晚,我们就说好,等你父亲平反就和离,可你总找借口拖延。说到底,你就是自私,凉薄得很。」
林宴脸色骤变,苍白得像纸,往后退了一步。
「玉容,我在你眼里,竟是这般模样。」
「林宴,你走罢。」
「三年前嫁你,我没后悔;如今和离,我也不后悔。往后我们各走各的,再也不要见了。」
我目光里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,林宴终于转身。
14
我与林宴和离的消息,没几日便传遍了京城。
递来的宴请帖子堆得像小山,个个都想从我的话里挖点内情,我一概回绝了,只应了长公主——她的帖子上写着“有要紧事相谈”,去了才知道,是要给我引见几个年轻公子。
“你正当青春,有银钱有田产,何苦蹉跎了好日子,过来看看。”
我顺着她的手势,一个个扫过眼前的人,都觉得不对——这个肤色太沉,那个身形太瘦,还有个眼神里透着算计,都不合心意。
“难不成你还对林宴没死心?只钟情于他?”
“哪能呢,当初我是喜欢他的模样,但我们俩性子实在合不来。这一辈子还长着呢,总能遇到合适的人。”
长公主听了又笑,春日的阳光正暖,洒在身上,连心里都跟着发暖。
15
过了很久,我才得了芳娘的消息。
她二十岁那年出了嫁,嫁的却不是林宴——方公在榜下捉婿,把她许给了新科榜眼。
我去参加了婚礼,听说那榜眼原本考的是状元,只因长相普通,新帝看了不喜,才降成了榜眼。
说实在的,她没嫁林宴我挺吃惊的。
当年那流言闹得沸沸扬扬,我还以为会成,结果林大人本来想在宴后找方家商量婚事,可林宴死活不肯答应。
他曾说,已有发妻玉容,此生绝不再娶旁人。
他觉对芳娘有亏,愿认她做妹妹,往后芳娘的一应事务,都由他这个兄长做主。
芳娘等了林宴两年,终究是等不下去了。
她出嫁那日,林宴来找了我。
自己带了壶酒。
「芳娘也嫁人了,玉容,我们真的再无可能了吗?」他问。
「是。」
「我猜到了。」林宴笑了笑。
他掏出一枚玉佩,说向陛下求了外放,想多走些路、多看些人,想治下清明、百姓安居乐业,往后我若有难处,可拿玉佩找林家帮衬,或是去六里桥找石家人。
我没收。
「林宴,当初同你成婚,不过各取所需,你不欠我什么。」
林宴坚持:「就当往后你成亲的贺礼。」
「祝你得觅良人,子孙满堂。」
「那谢谢你啊。」
这是我与林宴此生最后一句话。
后来,我离开了京都。
去听了小楼烟雨,见了长河落日,尝了多汁荔枝。
二十七岁那年嫁给个戍边武将,他哪哪都好。
那宽厚的胸膛深得我心。
终究是。
人生海海,山山而川,不过尔尔。
番外(林宴视角)
后来,林宴终生未娶。
爱慕他的姑娘数不胜数,他却一概回绝——早有发妻在侧,半分不敢忘怀,便是皇帝亲自为他保媒,也执意不肯应下。
天子不免动了恼意:“你这发妻到底是何模样的女子?竟让你这般念念不忘?”
林宴垂眸思索,玉容的模样究竟是怎样的?这么多年过去,她的面容倒在脑海里愈发鲜活起来。
初成婚那会,玉容和他从前幻想的妻子全然不同。
她没有半分胆怯,自己掀开红盖头,推开门便同他讲起了约法三章。
她也不柔弱,锤鱼丸时胳膊抡得呼呼作响,倒有几分虎虎生威的样子。
更不迂腐,连书都没读几本,偏生有自己的主意。
她身上带着股子旺盛的生命力,像野地里的草,落到哪都能扎下根来。
那会正是林宴这辈子最落魄的日子,可他每日清晨推开门,都能看见玉容的身影。
小小的院子里,她琢磨着种地,又想着养鸡,指着墙角那处问他:“这里垒个鸡窝怎么样?”
林宴心里直犯嘀咕,怎么会有这样的人?从侯府里出来,跟着他过这种苦日子,倒还过得有滋有味的。
于是乎,那声“玉容”便脱口而出。
“别忙这些了,我教你读书好不好?”
他们也时常聊天,渐渐地林宴才知道,玉容是后来才认回侯府的。
她不回避这事,也没有半分自卑,更没想过要隐瞒他。
“有什么好瞒的?反正你都把我骗上贼船了。”
玉容倒没放在心上,林宴看在眼里,只觉得心口发闷——她总这样,把委屈往肚子里咽。
他暗自在佛前许过愿,这一生定要把玉容捧在手心,不让她受半分苦。
可林宴终究还是食了言。
那是天子为林家昭雪的第二年,从前避他如蛇蝎的人又挤破了门槛,方家的马车停在府门口时,他握着玉容递来的茶盏,指尖突然发颤。
芳娘这些年因为他,连媒婆都没踏过方家的门。
她穿着月白裙衫,眼泪砸在他袖口,声音哑得像浸了水的棉絮:“阿宴哥哥,我除了你,谁都不嫁,你能不能……不要丢下我?”
林宴没立刻点头,可看着她红肿的眼睛,想起当年他落难时,芳娘偷偷塞给他的银钱,想起她被父亲打时,还喊着“阿宴哥哥会没事的”——他欠她的,怎么算得清?再说,世家子弟哪个没有三妻四妾?兄嫂感情那样好,不也有两个妾室?
于是,他轻轻叹了口气,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。
直到玉容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和离书放在他案头,林宴才慌了。他抓着她的手腕,指节泛白:“玉容,你疯了?这些年我们不是好好的吗?”
玉容看着他,眼睛里没有眼泪,只有一片凉薄的笑:“林宴,你以为我看不出?你看芳娘的眼神,和看我的不一样。”
他太贪婪了,既想留住玉容的温柔体贴,又想守住芳娘的痴心不悔。他以为自己能平衡,以为玉容会像从前那样,笑着说“我没事”。
可等他反应过来时,玉容已经搬去了外院,连他的门都不肯开。他站在雪地里,听着她屋里的丫鬟说“夫人已经睡了”,只觉得寒风往骨头里钻。
后来无数个夜里,林宴总做同一个梦。梦见长公主赏花宴上,玉容把他最爱的墨兰让给芳娘时,指尖微微发抖;梦见烟雨楼里,他和芳娘说话,回头看见玉容站在窗边,嘴角挂着一丝讥诮;梦见和离那天,她穿着石榴红的裙衫,踩着青石板路走出去,背影比任何时候都要决绝。
梦里,他跪在她脚边,抓住她的裙角,哭着说:“玉容,我错了,我只要你,只要你……”
可醒来时,枕边只有冷冰冰的被子,窗外的月亮孤孤单单地挂在天上,连个伴都没有。
谢玉容。
「(几」竟是住了三年的小院。
纵使玉容搬空了所有嫁妆,院中只剩一片空寂,再也找不到她的半点痕迹,可那些过往都深深刻进了林宴的脑海里。
他漫步在空落落的院中。
驻足廊下。
望着秋千在风里轻轻晃荡。
从别后,忆相逢。
几番魂梦与君同。
(全文完)